3月5日《鏘鏘三人行》,以下為部分文字實錄:
竇文濤:《鏘鏘三人行》,聽說王澍得獎了,是嗎?
梁文道:不是我們認識的。
竇文濤:剛才我們還在說王澍。
梁文道:這個我也認識。
竇文濤:王澍得了一個好像是普里茲克獎,我們搞新聞的愛說普里特獎,中國一建筑師得了普特獎,靠炒作嗎?炒作新聞嗎。
梁文道:這個是建筑界,他在建筑界獎這個很奇怪,他這個獎時間并不太長,才十幾年。
許子東:才十幾年?
梁文道:才三、四十年,并不是最老牌的一個建筑獎,但是它已經是公認的,等于是全球最高等的建筑師,過去得獎的都是大師,都是大腕兒。
竇文濤:貝聿銘什么的。
梁文道:對,有幾個呢?
竇文濤:不是,建筑師是叫貝聿銘嗎?
許子東:是。
梁文道:比如說有幾個中國人會比較熟悉的,像北京,你在北京的話,北京機場那個設計者,也是香港機場那個建筑師諾曼·福斯特,然后被人罵的很慘,爭議很大的央視新大樓雷姆·庫哈斯。
竇文濤:單純就那個樓設計還是不錯的。
梁文道:然后鳥巢的設計者,我一下想不起來了,那幾個大腕兒都是普里茲克得主,都是大師級的。
竇文濤:頂尖了是嗎?
梁文道:中國出了一個。
竇文濤:咱先認認人兒吧,看看王老師是何等樣的人,導演給我們出一下照片,你看,再看看他的作品,這是寧波博物館。你知道嗎,他收集用拆下來房子的舊磚瓦,廢棄的,所以說為什么他用的是廢棄的材料,可回收的材料來做的這么一個建筑。
梁文道:中國美術學院,杭州那個。
竇文濤:再看下邊。
梁文道:這個真精彩,這個應該是蘇州的一個。
竇文濤:在水之濱。
許子東:什么什么學院。
梁文道:這個不沒去過。
竇文濤:怎么叫傳統,我就想起對梁思成當年的一些批評,這個批評一個是個政治上帶了顏色,這個不太公正,再一個也有點過分,但是單純就建筑上來講,不是完全沒有合理性。比如說當時建國初期,梁思成怎么繼承中國傳統,就是他著名的大屋頂,現在長安街好多,包括西安也有很多。上邊一個大屋頂,底下一個東西,當時曾經有人批評,但是一跟政治掛鉤就沒意思了,實際上單純來講,難道跟傳統繼承中國傳統就一定只是一個大屋頂嗎?像現在王老師這個呢他有他的理解。
梁文道:這個其實是建筑界一直在爭論的一個問題,梁思成跟林徽因那一套,其實兩個不一樣,林徽因做的東西比較細,梁思成那一套東西,我覺得現在南京大學的那個趙城教授講的特別好,他說那就立面的誤會,什么叫立面的誤會呢?梁思成那一代人,想改造中國建筑的方法是怎么樣的,就學西方。你注意一個西方古典建筑,你去威尼斯、去巴黎、去倫敦,有沒有看到一點,那個房子像有張臉一樣立在那,這邊是正門,上面是拱廊、竹子、屋頂,像臉,有背后,像個人一樣,中國房子不是這樣。傳統中國建筑是沒有這張臉,比如太和殿那個臉在哪,都是空的一些柱廊,他們不講究立面。
許子東:就像有個帽子。
梁文道:對,你唯一看到的就是帽子,但那個帽子對中國人來講,是結構上的一部分,它不是那么重要的東西。所以梁思成那個年代,他就太多用立面來考慮建筑,結果就誤會了。
竇文濤:包括人民英雄紀念碑上面也是一個中國的帽子,那個頂,好看不好看,其實我今天覺得真是見仁見智,那也不見得就好看。
梁文道:不見得真的就好看。
竇文濤:我是說王澍,還不人還太熟,他一方面世界現在潮流,不是為廢棄材料,回收材料嗎,他大概收集了有3百多萬,以至于造成一時,浙江那邊拆舊房子的廢棄磚瓦價格上升,但是后來他發現,其實中國古代人蓋房子,就用的是這種可回收的,經常用到這種可回收的磚瓦。
梁文道:常常這么做。
竇文濤:照今年時髦的詞兒就很環保,中國古人。
梁文道:你知道為什么過去也老拆嗎,其實就是這個理由,我覺得他很特別的地方是,其實今年很早的時候,我就聽過這個傳說,說中國要拿這個獎,一開始大家還不相信。
許子東:等于是建筑界的諾貝爾獎。
梁文道:差不多,當時熱門人選就聽過,除了他還有一個劉家琨,成都那個,我覺得兩位都是出類拔萃的當代中國建筑師。
竇文濤:對,劉詩昆彈鋼琴彈的不錯。
梁文道:劉家琨,但是王澍性格比較獨特,你見過他就知道,他是那種一在臺上說話,就性格昂揚,而且他是高舉某種中國文化特色,他認為整個我們現在的建筑,這個路線,我們這么學下去,這么搞下去是有問題的,他認為中國那套完全不這樣。比如說他自己念書或者他自己現在帶學生,鼓勵的都是叫中國學生看書畫,然后讀古籍、做國學。
許子東:他現在是在浙江美院。
梁文道:現在叫中國美院,改名叫中國美院。
許子東:杭州的那個學校。
梁文道:你去看他真好,那個學院,沒想到一座大樓他能做出游廊,樓梯是跨幾層那么下來,在建筑外面綿延的沿著墻面,你走進去真的是有一種游園的感覺,你一看就知道這是中國的,但是你絕對就知道,這一定是現代建筑。
竇文濤:對,預估為新,我現在真的覺得,中國的傳統或者古代是一個原點,是一個源頭,許老師你看文學史上都有這種說法,一旦找不著北的時候,有一個辦法回到原點,就像唐三藏,玄奘為什么取經?一下弄不太清楚了,好,我要去到它發生的地方,佛教發生的地方,去到那個開始的地方,一次次的回到開始的地方,再重新出發。不是說泥古不化,咱們回去,像今天很多地方政府干的也是這個,原來是什么模樣,我們拿水泥再做一個什么模樣,這就叫做東施效顰,不是這個。
比如他就講中國古代書畫,我認識的朋友畫家就講,為什么臨摹,你要臨摹王羲之,甚至到晚晴有四王,那個時候還被批評什么復古,其實這些人沒有認識到這個價值。等于說是在復制,在不停的臨摹,臨摹起到一個什么作用,你把前代大師,每一筆每一畫,你的肌肉記憶,肌肉細胞就進去了,每臨摹一個人下來,等于就把這個人運行的筆道路線,筆觸實踐了一遍,無數次這樣你熟悉了之后熟能生巧,你自然能有所創發,這是藝術里面的道理。
即便咱在西方看博物館看得多了,為什么人家說中國很多當代藝術,好像表面上不懂得的人,看起來跟西方沒什么點樣,但是有一個很大的不同,人家那棵樹是從人家的根兒上,是從蒙娜麗莎那個根兒上長出來的,長到今天的,您是拿來的,你的根兒不是長出來的,在《非誠勿擾》的電影里說,798是偽軍大院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,你們都是是偽軍。
梁文道:可是回過頭來講,真的要能夠熟能生巧,你真得鉆進去,現在的問題是,你如果要重新寫書畫,我們都還能按照老路鉆進去,但建筑這個東西復雜的地方,你怎么鉆進中國傳統建筑,因為這里面。我覺得王澍他厲害的地方就是他真的進去了,那個進去是什么意思呢?你今天一想到一個現代建筑也有中國風味,那就是蓋帽子,尤其是在北京,對不對。但是他是真的知道,中國的建筑跟西方建筑最大的不同地方在哪,是空間感,你對空間的感覺不一樣。
比如說我們的房子,你有沒有注意到一點,過去中國的房子,房間跟房間之間不隔開的,包括現在到農村都是,是打通的,隔或者不那么明顯的,是流動過去的,一直流動過去。但現代建筑的問題來了,你需要有房間,但是你又要有氣韻的流動,你怎么做?你一定要抓這個抓的很透,才能做好。
竇文濤:怎么樣從傳統里邊找到現在路子,咱們今天不如辦一個展覽,我也有所準備,到時候給你們看看,我的兩位朋友,不叫朋友了,良師益友,你看看他們的作品,也能看看中國的古代傳統和今天的關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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