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門痞女 洪晃
張英 | 采訪
ArtWorld:對“媒體時代,被分享和消費的性意識”這個話題,你有什么感想?
洪:這問題問得挺好的,我還真是想了半天。嚴格來說,性意識、性行為都是一個人的隱私,別人沒權力打聽。這包括名人和明星。但是現如今誰還能不喜歡八卦呀?這條道德底線我們早就突破了。我大道理都懂,但是你讓我不八卦我已經不太可能了。也就是說一旦道德底線突破,就跟處女膜似的,是不能恢復的。
分享是自愿的,就是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隱私拿出來曬,和大家分享。如果是朋友和小圈子里,那誰也沒話說。有的明星可以在自己要出作品之前曝八卦,來求得公眾的注意力。這種手段表現出這些人對自己作品毫無信心,也缺乏自尊,這么炒作其實很下賤的。有的時候是經紀公司在這么做,那就真是活魚拍死了賣—掉價。
消費名人和明星的八卦是媒體和公眾干的事情,誰都喜歡偷窺名人的隱私,媒體要滿足市場需求。但是這時候媒體自己的道德底線就值得關注了。所謂嚴肅媒體就是所有消息都在核實以后再登,比如這次章子怡的“潑墨門”,嚴肅媒體要核實別人說她的事情是真的以后再登,保證媒體本身不是被利用。
但是幾十年前,在默多克同志的領導下,八卦媒體是不用核實的,只要有人愿意站出來爆料,就能夠得到媒體的青睞。只要出處屬實,事實就不重要了。這樣就可以賣很多報紙了。這是損人利己的事情。
所謂媒體時代其實已經過去了,因為越來越多的媒體按照八卦媒體的操作規則運營了。所謂媒體時代是上一代媒體,當媒體是權威的時候。畫家張曉剛說,他給父親打電話說,他的畫賣了100萬美元,他爸讓他不要老吹牛。過兩天,他爹給他打電話說,真賣了100多萬美元,《參考消息》都登了。這是媒體時代,人對媒體的信任勝于自己親兒子。現在是信息時代,我們有龐大的數據庫,海量的信息。但是信不信由你,媒體的權威已經下降了很多了。
ArtWorld:你覺得媒體在消耗你,還是你在消費它?談談你與媒體的關系。
洪:我覺得我和媒體的關系還是挺健康的。頭一次需要媒體是因為寫了書,要發行,開了個新聞發布會,就在我自己家里。媒體很給面子,基本上來的都發稿了,之后書就賣得很好。所以我還是欠媒體人情的。我寫作的成功真的是有媒體的鼓勵我才有今天。后來也有不愉快的時候,比如媒體比較喜歡八卦,但是這些還好,回避就可以了。比較恐怖的是斷章取義,把說的話都黑白顛倒了,弄得我有點心驚膽戰。所以現在只要是紙媒,都要求書面采訪,只有電視才需要我面對面。
我自己也做媒體,特別頭疼那些拿著勁兒、端著的名人,所以基本媒體采訪我都答應,久而久之,悟出點經驗,就可以給自己的媒體行為下點規矩。比如我是可以不說話,但是不能說假話;還比如平面采訪永遠是書面的;再有就是永遠不在電視上當評委;永遠不審稿。其他就沒了,所以還是簡單,四條,可執行性很強。
ArtWorld:你怎么看中國女性的解放歷程?從無名無地位被人買賣到自由戀愛、選擇婚姻,到后來通過毛時代革命性的勞動和男人平起平坐同工同酬,到改革開放以來的變化?對這個歷程你有怎樣的個人記憶?
洪:我外婆是我外公的老二,過了門的老二。后來外公娶了老三,她的地位有所下降,也被冷落了。解放以后,老三跑到香港去了,我姥姥就牛了,隨著外公進京了。姥姥的生活目的就是伺候好外公,還有就是養我。她以此為榮,每天給我們做好吃的。我媽媽則完全是新女性的意識,首先要參加工作,我想如果任何人讓她當家庭婦女,她都會覺得是侮辱她。我覺得如果我們生活在一個男女平等的社會里,女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,不管是當太太,還是當CEO,她都應該得到社會的尊重和認可。我們不應該把女人圈在家里,也不能把女人逼去上班。我是這么想的。
ArtWorld:你把自己定義成一個什么樣的女人?作家,名門,主持人,一個像杜拉斯的女人?
洪:“像杜拉斯的女人”,哈哈,別再說了,我都飄了,你覺得我有那潛力嗎?作家是余秋雨那樣的,名門是宋慶齡那樣的國母,主持人是陳魯豫和楊瀾那樣有模樣的體面女人。這么一說,我好像只能當杜拉斯了。哈哈。
ArtWorld:曾經看到過你寫的一篇《小女人的幸福》的文章,文章一開頭你就說:“打小時候起,我們家人就教育我當女人:要獨立,要大氣,要自尊,要善良。”你說:“大女人最吃虧的地方是男女關系,下輩子我應該試一試小女人的活法。”如今你已經經歷了更多人生的車站,現在還是這么想嗎?
洪:那是一篇反諷的文章,大小女人都有利弊,小女人也不容易。但是可以試試當一回,也不一定非得等到下輩子。
ArtWorld:作為文化時尚雜志的主編,性感、誘惑總是逃不掉的要素。你如何看待時尚的性別,你認為自己雜志的性別是什么?
洪:時尚沒有性別,我們雜志基本上是中性的。有人說時尚雜志是男權意識的凸顯,他們通過攝影、圖像、時裝、化妝品,比如相配的天使面孔、魔鬼身材,還有住豪宅、開名車,塑造了男性喜愛的女性形象,對于女性是一種妖魔化和強迫形象定位。我覺得她們對時尚雜志的判斷是對的,但是這不一定全部是男人的責任,女人也有責任。我們愿意性感,很多時尚雜志的主編是女人喲。比如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