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,藝術市場跟別的市場沒什么兩樣,藝術家作為生產者是完全獨立的、個人化的,生產的產品也是個人化的。當產品生產出來后,他自己會先請值得信任的“家人好友”評估一番。這時,批評家作為“質檢”角色登場,他們的評估會以權威者的角度對其產品進行分類和定位,成為產品上市前和上市后最重要的價值判斷者。然后作品在策展人的推動下,進入一級市場——畫廊,或二級市場——拍賣行,和所謂1.5級市場(董夢陽語)——藝術博覽會的流通,于是藝術經紀人、媒體、藏家輪番進入其中,讓藝術品在流通和保存過程中為大眾所認識,最后在時間和精英共識的基礎上,識別出對藝術史有貢獻的作品,成為象征一個時代和民族藝術成就的貢獻,進入美術館、博物館,供公眾乃至后人瞻仰。
即如是,那么批評家作為藝術作品的“學術權威”,他如何判斷一件作品的價值?作品經判斷后會在市場上引起怎樣的變化?
筆者曾與一位批評家探討,他認為:中國當代藝術是成長中的事物,而非傳統藝術的延續,它的標準正在建構,在這個過程中,判斷作品價值有難度,因為無規律可循,所以通常以行業精英的標準為評價標準。與此同時,它的成長有待觀察,當市場魚龍混雜時,加上市場炒作的強勢,顯赫一時的作品未必能經得起時間的檢驗。而當時被低估的作品有可能會重新確認其價值。
批評家作為整個進程的參與者、親歷者,若一味向資本、意識形態看齊,擁抱市場的一元化,會將那些對文化、生活方式沒有貢獻的作品所收買,成為一個沒有建設性的角色。而在國內,批評家既要保持獨立人格與批評意識,卻無法通過批評本身養活自己,就此失去人格的體面和尊嚴又是不可回避的現實。批評與學術之間的矛盾就此產生。
如此這般,批評家的道德自律是否可能?
讓我們先放眼看整個藝術產業鏈的構成,會發現有些藝術家靠色情、暴力、暴露隱私、述說無聊、彼此山寨吸引眼球的舉措,已悄然成風;而有的畫廊、拍賣行因急功近利而短視的行為,卻被追捧為先鋒、魄力與號召力……產業鏈上的許多人,如同放縱的野馬,追求成功不擇手段,共同構建了當下藝術圈的緊張和“暴力”張力。但一個人若凡事為利、為暫時成功而為,若人人凡事為利、為暫時成功而為,豈不是我們時代共同的悲哀么?
回到批評家本身,我們發現當下中國難有社會身份“純粹”的批評家。批評家群體,是由策展人+批評家,或畫廊老板+批評家,或大學教授+批評家,或媒體工作者+批評家,或藝術家+批評家等身份來參與批評,以多元混雜身份參與其中的現象不一而足。
正因為批評家的多元角色,讓他們有可能置身于這個利益鏈以外。當他們不需通過批評作為謀生手段時,批評家有更多對作品評價保持公正與說真話的自由。如果批評家以個人身份,在深厚學養和研究的背景支持下,以真話為出發點,而非以利益為出發點,最有可能以為整個產業鏈貢獻一個不同維度的“真話集合”,最終經時間的淘洗而達成作品價值共識,以正向力量推動產業鏈的健康發展。
在藝術市場發展的早期階段,各樣紊亂本難以避免,與其抱怨市場缺乏成熟機制,又片面要求批評家做到絕對公平,確實太理想主義了。但若能常常腳踏實地從自己做起,小小地、局部地獨善其身,在一個信任危機的年代,以一個知識分子的良知、敏銳的藝術直覺,保持相對獨立的批評意識,未必是難以實現的幻想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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