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朋友閑聊的時候,老是會扯到諸如教育、藝術教育、國民審美之類的問題,對于這類話題,我常常唯恐避之不及。
一來,這些話題就像女孩子被掀開的裙子一樣,“大而空”,非吾輩所能駕馭,況且就算談了,往往也會敗興收場,沒有多大的意義和營養價值;二來,我對該話題犯有恐懼癥,這東西就像我小時候不聽話的時候,母親發脾氣時“揮一揮衣袖”掄起的木棒。說實話,我是教育制度改革下的蛋,是制度的受益者,但其實也是受害者,多虧自己身上長了一塊反骨,讀書的時候喜歡跟學校,跟老師,跟書本其樂無窮地對著干,還沒發展到腦殘或者腦癱的地步。
說實話,我很羨慕老子、孔子、墨子他們所生活的那個年代。那個時代多牛逼啊,我覺得要是搞個國產版的文藝復興排行榜,我絕對首推春秋戰國。那時周室衰微,諸侯獨大,官師分離,導致“私門富于公門”,私學興起。大家想學啥就學啥,不用擔心什么高考,不用擔心什么四六級,也不用擔心什么期末考試,連導師都可以自由選擇。那時的“教授”們也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論體系,老子的“道”,孔子的“仁”,韓非子的“法”……他們完全憑自己的真本事吃飯,周游列國,游說諸侯,靠的不是本本,拼的不是“李剛”,而是肚里、腦里、口里實實在在的“干貨”。要是哪天干得不順心,“道不同不相與謀”,炒了老板魷魚立馬就挪窩,孔子不就炒過好幾國的老板么。當然列國也不是好服侍的,要是你的才能平平,不足以治國平天下,趕緊卷鋪蓋走人,不要丟人現眼。所以,那個時候的孔子可以自由地收留學生,教育學生,可以自由地收集文獻,整理文獻。他所有的這些學術、教育活動,沒有受到過多的干預。所以,孔子可能是落魄的,但他至少是自由的。后來,秦始皇大一統,在搞了什么中央集權之后,就再難見到春秋戰國時代那自由開放的士學了。
要說有的話,也只能推民國,算是這個國產版文藝復興榜單的老二吧。雖然有人說民國是很破爛的時代,沒有很多的GDP,有人抽大煙,也有人種大煙,有人說這個時代的政府民生搞的非常糟糕,國家建設也有很多問題,軍隊也不是特別會打仗。但是……但是他們有自由,有蔡元培、胡適、魯迅等等這樣的大師,文人可以自己辦報紙,自己辦出版社,可以隨便看什么書,可以罵政府,罵官員。如果可以選擇,我更愿意生活在民國,因為那個時代教育出來的人活得更有范兒些!
過去人家把教育當教育,現在我們實際上大多把教育當飯吃。你說,現在那么多人考美院,甚至拼了老命的往里面擠,真的都是愛藝術嗎?說白了,還不是拿藝考當踏入大學的嫁衣,而且這嫁衣不是一般的老百姓所能消受得起的,所以成全的大多是那些紈绔子弟,教育資源就又好生生地被他們瓜分了。究其原因,可能又得歸結于制度和人性這個二元論了。游戲規則有問題,玩游戲的人當然就亂來。現在的問題是,這規則已經催生了浮夸的學術氣氛和唯利是圖、功利化的教育導向,大學的教育早已被行政權力和資本市場強奸。試問,現在的大學,包括美院,還有多少教授是在認真教學生的?還有多少學生是在認真學知識的?不說面目全非,但至少也是慘不忍睹吧。老師不教,學生也不學,所以大學里面的老師、學生索性就劃為“不教不學派”算了,而且個個都是高手。
當然,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,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。教授們呢,一來收入平平,人家魯迅15個月工資就夠在北京買個三進大院,梁實秋每月工資就有400元(當時北京一個四口之家,每個月60元就可以維持正常的生活),所以得解決馬斯洛的生存需求問題,活下去和好好活下去就成為重要的奮斗目標。在一部分人眼里,要是不能好好解決這個問題,就算學術搞得再好,恐怕也只能淪為學術民工罷了;二來呢,學校的制度也不甚合理,除了日常教學之外,科研、評級、職稱、審查等等又成為一座又一座的大山,壓得教授們喘不過氣來。上行下效,老師們這忙那忙,不認真教,學生們哪有心思認真地去學,再加上社會浮躁和功利化的風氣,讓這幫80后、90后早已不安分了。相比孔子那個年代的人,我們其實早就失去了自由的資本,被時代裹挾了。
最近兩年,大家都在提一個詞“去行政化”,這不是一個新詞,其實早在上世紀,蔡元培先生就曾在他的《教育獨立議》中提出:“教育事業當完全交與教育家,保持獨立的資格,毫不受各派政黨或各派教會的影響。” 我們先姑且不去論證這個提法的可操作性,但這個想法是合理的。至少我覺得,在一定程度它可以改變大學的奴性,讓教授們抬起頭來做人,不用看或少看那些當官的臉色。大學教育要真正做起來,首先要尊重每個老師,這個尊重一方面就是行政上的尊重,讓他們有基本的獨立性和自由,還要尊重他們的“錢包”和“口糧”。老師們呢,要尊重每個學生,尊重他們學習知識的權力,尊重他們的創造力。當然大前提是,目前我們所玩的這個教育的游戲規則,是真的該動動刀子和腦子了!